虽说村里离得不远,可一些风俗倒不太相同。
就比如在章山村,年纪比较大的妇人要叫婶子,哥儿要叫阿叔,而他们那边不是这样叫的。这些何云闲也都记下来了,免得往后说错话招人笑话了也不知道。
何云闲不小心把皂角掉在地上了,离他最近的一个哥儿捡起来递给他。
何云闲看了看他,约摸着三四十的年纪,想起方才婆婆似乎提过一句姓张,便学着村里人的叫法,叫了声“谢谢张阿叔”。
林莲花衣服洗了大半,数了数,才发现少了两件,也不知道是在家里忘了拿,还是掉半路上了。
农村人衣服可金贵,一件粗布衣服缝缝补补能穿七八年。
林莲花怕真是掉路上了,怕被人捡了去,连忙放下木盆,和何云闲说了一声就急急忙忙原路返回,找衣服去了。
李婶见他婆婆走远了,立马就冷下脸不吭声了,往手里的衣服抹了把皂角,仔细搓洗。
水井边方才还热热闹闹的,转眼就冷清了,谁也不说话。
村妇们只互相和亲近的人低头接耳,然而这会儿唯一不与他们亲近的只剩何云闲。
沈妹子那边偶尔有人和她说话,不过也没人和她在一块。
这要是换别人来了,多少会有些手足无措,在新环境下不适应,又被这里的人排挤。然而何云闲只是愣了一下,就默默捡起婆婆的木盆,也开始浣衣。
他在家里被后爹排挤的时候多了,还怕这个?
何云闲娘亲是二嫁进的何家,何家自家就有个汉子,当然不会待见他这个拖油瓶,平日里就对他不管不顾。
他亲爹是个文弱书生,也姓何,和何大伟是表亲,连何玉杰的名字都是当时何大伟请他起的。他带着一家子去考乡试,结果路上遇到土匪拦路,为了保护妻儿被一刀砍个半死,只留下一些书和盘缠,死了有七八年了,他爹将死时把妻儿托付给了何大伟,恰好何大伟也刚丧妻一年多,两人就一起搭伙过日子了。
何玉杰是何大伟跟第一个媳妇生的,宠得厉害,也是为了有人能照顾他才给他找了个娘。
打小何玉杰就不待见他那个后娘,尤其是她带来的那个小拖油瓶何云闲。
他小时候没少欺负何云闲,经常给他饭里丢虫子,见他被恶心得吐了哈哈大笑,害得何云闲好几天都不敢吃一口饭。
不小心打碎了家里的碗,就说是何云闲摔的。
何大伟也不管,到底何玉杰才是他儿子,说什么都是对。何云闲又不是亲生的,打骂两句也就了事。
这种事儿张霜花管不了,张霜花一张嘴,只要不顺着何玉杰的心意,他就哭着跑去村里,大声嚎哭,骂他后娘要打死他!
张霜花一个外村人本就不顺村民的眼,又一听何家的小子哭嚎,难免有些闲言碎语,她这个后娘实在难当。
何云闲知道了这件事,才八九岁的小毛头,鼓着脸气冲冲地去找何玉杰讨说法,要证明娘亲的清白。
糯的猫儿似的声音,说话却像个老夫子一样一本正经,看得旁边的大人都乐了。
张霜花一听说这事儿,立马跑来训斥何云闲,顺手就在他屁股上打了几下,学着何大伟的话训了他两句,嘴里护着何玉杰。
这一拍就把何云闲拍委屈了,默默哭了好半晌。
农村里谁不打孩子,因此谁也没当回事,看到那么精致的小娃娃哭着倒怪心疼,嘴里劝了两句,回去就和家里的汉子念叨,说何家小子那个后娘人不错,护着何小子,连亲儿子都舍得打。
这之后何云闲就乖了,被何玉杰推了也不哭,饭里放了虫子就挑出来吃,活似个受气包。
“你俩都是新媳妇,年纪轻,说得上话。沈妹子,去,和闲哥儿一块说说话。”李婶对沈妹子使了个眼色。
沈妹子见李婶和她说话,脸上的悲苦转瞬就消失了,眼中满是欣喜的神情,熬了大半年,她也总算熬出头了!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