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谢景行叹了口气,心想:我竟也会被影响吗?
&esp;&esp;他弯下腰,把少年带伤的手拢在手心。
&esp;&esp;殷无极的手冰凉的很,与他入魔后滚热的体温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&esp;&esp;他从肋下与脊背后生出的因果丝线,连向屋外,鬼魅夜夜徘徊,似乎要趁虚而入,而他毫无所觉。
&esp;&esp;“谢先生,琴修好了。”殷无极道。
&esp;&esp;手心温度相贴,有种悱恻的温柔。少年帝尊的眼底有些晦暗的东西一闪而过,有些掩饰地垂下眼。
&esp;&esp;琴制作精良,音色低沉空灵。谢景行拨动琴弦,心下满意。
&esp;&esp;“我教你首曲子,听好了。”谢景行把他的手放开,席地而坐。
&esp;&esp;曲子的开头从容自由,贯穿“正声”与乱声。
&esp;&esp;紧接着,音调孤绝慷慨,透着隐隐苍凉,讲述着一个古老的故事。
&esp;&esp;谢景行平和温雅,可琴声却悲歌慷慨,风骨卓绝。
&esp;&esp;殷无极沉下心倾听,随着急促的低音,只觉乐声如匹练的刀光,惊心动魄至极。
&esp;&esp;一时间,纷披灿烂,戈矛纵横,好不壮阔!
&esp;&esp;屋外鬼哭之声逐渐凄厉,仿佛被这杀伐之曲刺穿,不顾阵法屏障,撞击门扉。
&esp;&esp;一时间风声大作,门窗皆颤,犹如骤风急雨。
&esp;&esp;琴声不绝于耳。
&esp;&esp;谢景行拨琴,骤然抬眸,望向窗外,眼神竟是带上几分冷冽杀气。
&esp;&esp;庭中竹在狂风中巍然,挡住了一切。
&esp;&esp;琴声随即一转,长歌当哭,哀转久绝。
&esp;&esp;“这曲广陵散,讲的是聂政刺韩王。”谢景行弹罢,琴声久久低徊,仿佛绕梁三日不绝。
&esp;&esp;他唯一的听众跪于他的身侧,微微阖目,仿佛已经进入到那沉郁壮阔的场景之中。
&esp;&esp;谢景行淡淡道:“传闻,自上古竹林七贤嵇叔夜后,广陵散久绝于世。后人收录之琴谱,不过三十三段,永不及上古声。”
&esp;&esp;说罢,他又是一叹,让殷无极坐到他身侧,教他指法。
&esp;&esp;记忆被封,不代表学过的东西就会消失。
&esp;&esp;少年的殷别崖也曾被他压着学过琴,乐理与指法都是一点点教的,学不好便用戒尺抽手心。
&esp;&esp;所以,他的琴声自带一股杀伐之气,风格独特,教人听之难忘。
&esp;&esp;“从第一段开始,谱子记住多少?”
&esp;&esp;“只有少许不清楚。”
&esp;&esp;“很好。”
&esp;&esp;他明知这师徒和睦的情景是虚假,却耐下性子一点点地教他,像是从浩瀚的岁月中偷得须臾,以宽慰他们错过的流年。
&esp;&esp;“后面这一段,我把握不好。”殷无极弹完一段,正襟危坐,看似谦虚,却抬了眼眸,眼神亮亮的,等待谢先生的评价。
&esp;&esp;谢景行久未听到他弹琴,风格故我,总有种隐约的霸道。
&esp;&esp;他生来就该涉入这大争之世,为王为帝,从不臣服于天地,也从不屈从于任何规则。
&esp;&esp;谢景行抬眼一看,窗外的动静偃旗息鼓,看样子是被出自殷无极之手的一曲广陵,杀的元气大伤。
&esp;&esp;“太随心所欲了。”谢景行评罢,却揉了揉眉心,笑了,“也罢,就是如此,也不错。”
&esp;&esp;“请先生教我。”
&esp;&esp;“……这里,错了一个音,调子高了些。”
&esp;&esp;谢景行教他时,会从背后俯下身,靠近他,手放置于琴弦上,几乎把他搂在怀里。
&esp;&esp;明明只是教学,可是他鬓发间清雅的气息萦绕在他身侧,丝丝缕缕,诱人的很。
&esp;&esp;兴许是太过亲密,少年猝然一惊,眸色深了些,喉头仿佛滚着沉郁的叹息,激烈的情绪在眸底涌动。
&esp;&esp;“别走神。”
&esp;&esp;谢景行覆住他的手,温度相贴,引他去弹宫音,指尖按上,发出低沉急促的音。
&esp;&esp;殷无极未曾挣开,颇有贪恋地窝在他的怀里,随着他的指引去触碰琴弦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