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意识状态时,那根弦便会猛地释放电流,为让她时刻保持清醒。
&esp;&esp;醒转神,裴确抚着心口,缓慢撑坐起身。
&esp;&esp;那件在大多时候都因太宽大而感受不到的蓝条纹病服,在她迈步向窗边的途中,紧贴着皮肤,凉津津的。
&esp;&esp;指尖半搭在窗台,透过焊满护栏的玻璃窗,轻扫过一片绿景。
&esp;&esp;垂低眼帘,她走向旁边小桌,拉出底下小圆凳,坐下。
&esp;&esp;整洁桌面放了寥寥几张画纸,质地极柔,无论折叠多少次也达不到伤人的锋利。
&esp;&esp;压在一旁的布袋里装了两支铅笔,短短一截,笔尖被磨得很钝,和卫生间的牙刷一样,圆润的找不见一处锐角。
&esp;&esp;生活在这里,最锐利的大概是空气,烈度极高的慢性毒药,无限供应。
&esp;&esp;如无风水面般平静的日子,一天接一天,把她载向未来。
&esp;&esp;
&esp;&esp;“到散步时间啦,裴确,我们下楼吧。”
&esp;&esp;不知出神多久,病房门再次被推开。
&esp;&esp;裴确转头,盯着安卉探出门框的半个小脑袋,迟钝地应了声。
&esp;&esp;同其他病患一起坐电梯到了底楼,跨出大门。
&esp;&esp;迈出高大建筑掩落的阴影,她看见自己一节节长高的影子。
&esp;&esp;阳光打在后背,像块暖融融的白年糕,撒上空气中漂浮的青草香,自身畔流动。
&esp;&esp;裴确刚轻呼出一口气,安卉忽松开挽着她的手,笑着问:“你今天想一自己一个人散步,还是想我陪着你呀?”
&esp;&esp;“一个人吧,”她眨眼想了会儿,“我今天有点累,只想走半圈就去长椅休息。”
&esp;&esp;安卉点点头,“好呀,那你记得找个阳光好点的位置,等时间到了我来接你。”
&esp;&esp;安卉离开后裴确在原地站了片刻,才转身沿着小径往深处走。
&esp;&esp;她步子迈得小,起初同行的人都渐渐超过她。
&esp;&esp;身畔不再有人经过,连风也消失了。
&esp;&esp;某一瞬间裴确抬起头,望见四周一片空无,像是怎么走也走不到的尽头。
&esp;&esp;浑身蓦感无力,右腿忽而僵硬时,她视线一偏,瞥见角落放着一排长椅,因为恰好是背阳面,照不到阳光,也没有病患坐着。
&esp;&esp;趁还有一只腿能活动,裴确掌心撑着膝盖,半拖半走地靠到长椅上。
&esp;&esp;尽管知道这躯体反应不过是药物副作用的一种,过会儿就好,但那样突如其来的不适感,还是会让她下意识想去缓解。
&esp;&esp;于是伏低身,裴确一只手搭在膝盖,另一只手揉搓着脚踝。
&esp;&esp;长发散在脸侧轻晃,树影与阴影相混淆,她盯着灰冷草地,就在那样无声空白的时刻,耳畔蓦地响起一道熟悉轻唤——
&esp;&esp;“裴确。”
&esp;&esp;心绪猛然一滞,裴确循声抬头。
&esp;&esp;只在梦中出现的少年,此刻就站在微风轻拂的背景,轮廓清晰,温柔沉静,仿佛无视时间,终是抵达了她身边。
&esp;&esp;于是再一次、又一次,数不清多少次,裴确毫无防备地坠进那片琥珀色深潭。
&esp;&esp;但很快,她便敛回眸光。
&esp;&esp;催眠治疗结束,她已经知道自己眼中的檀樾,不过都来自一场幻觉罢了。
&esp;&esp;“呵”
&esp;&esp;重又埋下头,她不觉自嘲一声,却是在伏身那瞬息,猛地清醒。
&esp;&esp;她幻视中的檀樾,从来都只唤她醒醒。
&esp;&esp;一直被裴确错当成名字的“醒醒”,在萧煦远的催眠结束后她方才明了。
&esp;&esp;七岁那年她溺进水潭挣扎,悬在生死的危急关头时,她的求生意识爆发出巨大能量,让她第一次看见幻想中的檀樾。
&esp;&esp;他试图唤醒她,让她游到岸边,才会一直不停叫她醒醒、醒醒
&esp;&esp;但这些独属她一个人的记忆,真实存在的檀樾并不知晓。
&esp;&esp;所以——
&esp;&esp;“裴确,我听萧煦远说,你恢复了很多。”
&esp;&esp;思绪未落,身侧长椅忽地一沉。

